上帝看见了真相,但仍在等待

上帝看见了真相,但仍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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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看见但仍在

列夫.托尔斯泰 罗金佑翻译

《上帝看见了真相,但仍在等待》(1872年)讲述的是一个人被错误地定罪,并他没有犯的谋杀罪而服刑;托尔斯泰的宽恕寓言。托尔斯泰的故事启发了斯蒂芬·金的中篇小说《丽塔·海沃斯和肖申克的救赎》(1982),并被改编成著名的1994年的电影。

在弗拉基米尔镇上住着一位名叫伊万·德米特里奇·阿克肖诺夫的年轻商人。他有两家商店和一座自己的房子。

阿克肖诺夫是一位长得很英俊,留着一头卷曲金发的小伙子,他充满了乐趣,非常喜欢唱歌。当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常有人请他喝酒;当他喝得太多的时候,就会变得狂妄起来;但结婚后,他便戒了酒,只是偶尔喝几口。

有一年夏天,阿克肖诺夫要去尼希尼集市,当他向家人告别时,他的妻子对他说:“伊万·德米特里奇,今天别去了;我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恶梦。”

阿克肖诺夫笑着说:“你怕我一到集上就去狂欢吧。”

他的妻子回答说:“我不知道我怕什么;我只知道我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你从城里回来了,当你脱下帽子时,我看到你的头发变得相当灰白了。”

阿克肖诺夫笑了。“这是个好兆头,”他说。“看看我是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卖完了,又从集市上给你带了些礼物来。”

于是他向家人告别,开车离开了。

当他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他认识的商人,他们住在同一个旅馆里过了一夜。他们一起喝茶,然后在相邻的房间里睡觉。

阿克肖诺夫不习惯睡到很晚,他希望趁天凉的时候就出发,于是在黎明前就把车夫叫醒,叫他去套马。

然后他走到客店老板那儿(他住在后面的一间小屋里),结了帐,继续赶路。

他走了大约二十五英里,停下来喂马。阿克肖诺夫在一家客店的过道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走上门廊,点了一壶热茶,并拿出吉他开始演奏。

突然,一辆三驾马车驶过来,车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一位官员下了车,后面跟着两名士兵。他来到阿克肖诺夫跟前,开始问他,问他是谁,从哪里来。阿克肖诺夫完满地回答了他,并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喝杯茶吗?”但那官员继续盘问他,问他:“你昨晚在哪儿过的夜?你是一个人,还是和一个商人同行?你今天早上看到另一个商人了吗?你为什么天还没亮就离开旅馆呢?”

阿克肖诺夫不明白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问题,但他描述了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当作小偷或强盗来盘问?我是为我自己的生意来赶路的,没有必要这样盘问我。”

于是那官员叫了兵丁过来,说,我是这区的巡警。我问你们,因为昨夜与你们同住在那家旅馆的那个商人,被人发现他的喉咙被人割断了。我们必须搜查你的东西。”

他们进了屋。士兵和警察解开阿克肖诺夫的行李,搜查了一番。突然,警察从包里抽出一把刀,喊道:“这是谁的刀?”

阿克肖诺夫一看,看到从包里拿出来的那把刀是带血的,吓了一跳。

“这把刀上怎么有血?”

阿克肖诺夫试图回答,但几乎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不是我的。”警察说:“今天早上,商人被人发现躺在床上,但他的喉咙被割断了。你是唯一能做这件事的人。房子从里面反锁着,没有其他人在里面。你包里有这把粘了血的刀,你的脸和态度出卖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杀了他,偷了多少钱?”

阿克肖诺夫发誓说他没有做过这件事;他们一起喝茶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商人;他除了自己的八千卢布以外,没有别的钱,而且那把刀也不是他的。但是他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他的脸色苍白,他害怕得发抖,好像犯了罪似的。

警察命令士兵们把阿克肖诺夫捆起来,放到车上。当他们把他的脚绑在一起,把他扔到车上时,阿克肖诺夫在胸前画十字,哭了起来。他的钱和货物都被拿走了,他被送到最近的城镇,关压在那里的牢房里。弗拉季米尔询问他的人品的问题。镇上的商人和其他居民说,从前他常常喝酒,虚度光阴,但他是个好人。接着审判开始了:他被指控谋杀了来自梁赞的一个商人,并抢走了他的两万卢布。

他的妻子绝望了,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她的孩子们都很小;一个还是正在吃奶的婴儿。她带着孩子们去了她丈夫被关压的小镇。起初,她不准见他;经过一番恳求,她得到了官员们的许可,被带到了丈夫那里。当她看到她的丈夫穿着囚服,戴着镣铐,与小偷和罪犯关在一起时,她昏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清醒过来。于是她把孩子们拉过来,坐在丈夫身边。她把家里的事告诉了丈夫,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问:“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我们必须向沙皇请愿,不要让一个无辜的人丧生。”

他的妻子告诉他,她已经向沙皇递交了一份请愿书,但没有被接受。

阿克肖诺夫没有回答,只是看上去很沮丧的样子。

然后他的妻子说:“我梦到你的头发变白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你还记得吗?你不应该在那天出发。”她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说道:“亲爱的万尼亚,告诉你的妻子真相;这不是你干的吗?”

“哎呀,你也怀疑我!”阿克肖诺夫用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这时有一个兵士跑来说,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必须离开这儿。阿克肖诺夫最后一次和家人道别。

他们走后,阿克肖诺夫回想起他们说过的话,当他想起妻子也曾怀疑过他时,他对自己说:“看来只有上帝才能知道真相;我们只能向他恳求,只有他才能宽恕自己。”

阿克肖诺夫不再写请愿书;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只向上帝祈祷。

阿克肖诺夫被判处鞭刑,并被送往矿场。于是他被带结的鞭绳打了一顿,当绳结造成的伤口愈合后,他就和其他犯人一起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阿克肖诺夫作为罪犯在西伯利亚生活了二十六年。他的头发变得雪白,他的胡子变得又长又细,而且变成灰白。他没有了欢乐;他的腰弯了;他走路走得很慢,很少说话,从来不笑,但他只是经常祈祷。

在监狱里,阿克肖诺夫学会了做靴子,挣了点钱,用这些钱买了《圣徒的生命》一书。当监狱里光线充足的时候他就读这本书;星期天,他在监狱的教堂里也读书,还在唱诗班里唱歌;因为他的声音仍然很好听。

监狱当局喜欢阿克肖诺夫的温顺,他的狱友们也尊重他:他们称他为“祖父”和“圣人”。当他们想向监狱当局提出任何请求时,他们总是让阿克肖诺夫做他们的发言人。当囚犯们发生争吵时,他们就会去找阿克肖诺夫,让他解决纠纷,并对事情做出判断。

阿克肖诺夫的家里没有来过任何消息,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孩子是否还活着。

一天,一帮新犯人来到监狱。晚上,老囚犯们把新来的囚犯们聚集在一起,问他们都来自什么城镇或村庄,被判了什么刑。只有阿克肖诺夫在新来的人旁边坐了下来,情绪低落地地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新进来的犯人中有一个六十多岁的高个子壮汉,灰白的胡子剪得短短的,他正在告诉其他人他被捕的原因。

“哎呀,朋友们,”他说,“我只拉了一匹马拴在雪橇上,我就被逮捕了,指控我偷窃。我说我只是想拉着马快点回家,然后就把马放了。此外,司机是我的一个私人朋友。所以我说,‘没关系。‘ ’不,‘他们说,’马是你偷的。‘ ’可是他们说不出我是怎么偷的,在哪儿偷的。我确实曾经做错过一件事,按理说我早就应该来的,但那次我没有被发现。现在我被带到这里来,却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嗯,但是我给你们说的这些全是谎言;我以前去过西伯利亚,但没呆多久。”

“你从哪里来的?”有人问。

“从弗拉基米尔来。我的家人来自那个小镇。我叫马卡尔,他们也叫我谢苗尼奇。”

阿克肖诺夫抬起头说:“告诉我,谢苗尼奇,你知道弗拉基米尔一个叫阿克肖诺夫的商人家的事情吗?他们还活着吗?”

“你是问我知道他们吗?我当然知道。阿克肖诺夫家很有钱,尽管他们的父亲在西伯利亚:他似乎和我们一样是罪犯!至于你,爷爷,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阿克肖诺夫不喜欢谈论他的不幸。他只是叹了口气,说:“因为我的罪过,我在监狱里已经呆了二十六年了。”

“什么罪?”马卡尔.谢苗尼奇问。

但阿克肖诺夫只是说:“好吧,好吧——我一定是罪有应得!”他本不想再说什么,但他的同伴们告诉新来的人阿克肖诺夫是怎样来到西伯利亚的;有人杀了一个商人,把那把刀放在阿克肖诺夫的提包里,阿克肖诺夫被冤枉了。

当马卡尔·谢苗尼奇听到这些话时,他看着阿克肖诺夫,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大声说道:“哎呀,太棒了!真的很棒!可是你已经这么大岁数了,爷爷!”

其他人问他为什么这么惊讶,他以前在哪里见过阿克肖诺夫;但是马卡尔·谢苗尼奇并不回答。他只是说:“孩子们,我们能在这儿见面真是太好了!”

这些话使阿克肖诺夫产生怀疑,是否这个人知道是谁杀死了商人;于是他说:“也许,谢苗尼奇,你听说过那件事,或者你以前见过我?”

“我怎么能听不到呢?”这个世界充满了谣言。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了我所听到的事情。”

“也许你听说是谁杀了那个商人吗?”阿克肖诺夫问。

马卡尔·谢米尼奇笑了,然后回答说:“一定是他,因为在他的包里发现了那把刀!如果有人把刀藏在那里,就会像俗语说的那样:“捉贼捉赃,没赃就不算贼。”谁能在你的包里放一把刀,而你的包就在你的头顶上呢?那肯定会把你吵醒的。”

当阿克肖诺夫听到这些话时,他确信这个人就是杀害了商人的那个人。他起身走了。阿克肖诺夫彻夜未眠。他感到非常不愉快,各种各样的情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其中就有他妻子的影像,就像他离开她去赶集时的样子。他看见她,仿佛她就在眼前;她的脸和眼睛就在他面前出现了;他听见她有说有笑。这时,他看见了他的孩子们,也如同他们那样小,那时候,他们一个披着一件小斗篷,另一个趴在他母亲的怀里。然后他又想起了自己过去的样子——年轻而快乐。 他记得他当时是怎样坐在他被捕时住的旅馆的门廊里弹吉他的,他是多么无忧无虑啊。他在心里看到了他被鞭打的那个地方,行刑者和周围站着的人。铁链,囚犯,二十六年的牢狱生活的全部细节,还有他过早的衰老。一想到这一切,他就痛苦万分,都想准备自杀了。

“这都是那个恶棍干的!”阿克肖诺夫想。他对马卡尔·谢米尼奇的愤怒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渴望复仇,即使他自己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他整夜不停地祈祷,却得不到安宁。整个白天,他没有走近马卡尔·谢米尼奇,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样过了两个星期。阿克肖诺夫晚上无法入睡,他非常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天晚上,当他正在监狱里四处走动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些泥土从一个囚犯睡觉的架子下面滚了出来。他停下来看看那是什么。突然,马卡尔·谢苗尼奇从架子底下爬了出来,抬头惊恐地看着阿克肖诺夫。阿克肖诺夫试图走过去假装没有看他,但马卡尔抓住他的手,告诉他,他在这堵墙下挖了一个洞,让他把这些土装入他的高统靴带走,并每天当犯人被带到他们工作的地方时在路上清空靴子。

“老头子,你只要不把这事说出去,你也会出去的。如果你说出去,他们会用鞭子把我打死,不过我也会先杀了你。”

阿克肖诺夫气得浑身发抖地看着他的敌人,气得发抖。他把手抽开,说:“我不想逃走,你也不必杀我。你很久以前就已经杀了我了!至于说到你——我该怎样做,上帝会吩咐我的,我会按照上帝的吩咐去做的。”

第二天,当囚犯们被带出去做工时,护卫队士兵注意到有个囚犯从他的靴子里倒出了一些泥土。监狱被搜查了,地道也找到了。监狱长来审问所有的犯人,想找出是谁挖的洞。他们都否认知道这件事。那些知道的人不会背叛马卡尔·谢米尼奇,因为他们知道否则马卡尔就会被鞭打到几乎死亡。最后,监狱长转向他认为公正的阿克肖诺夫说:

“你是个诚实的老人;在上帝面前,告诉我,是谁挖的那个洞?”

马卡尔·谢苗尼奇站在那里,似乎毫不在意地他看着监狱长,甚至连看都不看阿克肖诺夫一眼。阿克肖诺夫的嘴唇和双手颤抖着,好长一段时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我为什么要袒护那个毁了我一生的人呢?让他为我所遭受的一切付出代价吧。但如果我说了,他们可能会把他鞭打致死,也许我猜疑错了。再说,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喂,老头子,”监狱长又重复道,“告诉我实话:谁一直在墙底下挖洞?”

阿克肖诺夫看了一眼马卡尔·谢苗尼奇,说:“我不能说,阁下。要我说出来那不是上帝的旨意!随你的便;我已经落在你的手里了。”

不管监狱长怎么说! 阿克肖诺夫再三思考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所以这件事只好作罢。

那天晚上,当阿克肖诺夫躺在床上刚开始打盹时,有人悄悄地走过来,坐在他的床上。他透过黑暗凝视,认出了那是马卡尔。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阿克肖诺夫问。“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马卡尔·谢苗尼奇沉默着。于是阿克肖诺夫坐了起来,说:“你想要什么?走开,不然我就叫卫兵了!”

马卡尔·谢苗尼奇俯下身子靠近阿克肖诺夫,低声说:“伊万·德米特里奇,原谅我!”

“为什么?”阿克肖诺夫问。

是我杀了那个商人,把刀藏在了你的东西里。我本来也想杀你的,但是我听到外面有声音,所以我把刀藏在你的包里,然后从窗户逃走了。”

阿克肖诺夫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马卡尔·谢苗尼奇从床架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伊万·德米特里奇,”他说,“原谅我!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谅我吧!我承认是我杀了那个商人,你就会被释放,可以回家了。”

“你说起来容易,”阿克肖诺夫说,“但我已经为你忍受了二十六年。我现在能去哪里?......我的妻子已经死了,我的孩子们也忘记了我。我无处可去……”

马卡尔·谢苗尼奇没有站起来,而是用头碰着地板。“伊万·德米特里奇,原谅我!”他大声喊道。“他们用绳结鞭打我的时候,并不像现在我看到你那样难受……你竟顾惜我,没告发我。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谅我吧,我这个混蛋!”他开始哭泣。

当阿克肖诺夫听到他啜泣时,他也哭了起来。“上帝会原谅你的!”他说。“也许我比你还错一百倍。”说出了这些话,他的心变得轻松起来,对家的思念也离开了他。他不再有离开监狱的愿望,只希望他刑期期满的最后时刻到来。

尽管阿克肖诺夫说了这些话,玛卡·谢苗尼奇还是认罪了。但当释放阿克肖诺夫的命令下达时,阿克肖诺夫已经死了。

作者简介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俄语:Лев Николаевич Толстой,拉丁化:Lev Nikolayevich Tolstoy,英文:Leo Nikolayevich Tolstoy(1828年9月9日即儒略历8月28日—1910年11月20日即儒略历11月7日)出生于俄国亚斯纳亚-博利尔纳 。

俄国小说家、哲学家、政治思想家。同时也是非暴力的基督教无政府主义者和教育改革家。他是在托尔斯泰这个贵族家族中最有影响力的一位。 托尔斯泰著有《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这几部被视作经典的长篇小说,被认为是世界最伟大的作家之一。高尔基曾言:“不认识托尔斯泰者,不可能认识俄罗斯。”[来源请求]在文学创作和社会活动中,他还提出了“托尔斯泰主义”,对很多政治运动有着深刻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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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家庭、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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