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不能成为英雄史观的理由 胡懋仁

科学家不能成为英雄史观的理由 胡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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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也夫教授说,他的英雄史观并不是指帝王将相,而是指科学家。科学家带来科技的进步,才真正创造了历史。这样的说法也是需要分析的。

  在近代科学产生出来之前,这个世界上没有今天意义上的科学家,那么人类历史就不存在了吗?这似乎不太可能。郑教授说,在此之前有进行了发明创造的巨匠,他们与后来的科学家一道,创造了人类的历史。

  如果说,科技发明与科学理论的奠定,确实对人类文明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似乎是说得过去的。但是不是只有科技发明家与科学家才是唯一创造人类历史的人群,这一点还是有点说不太通。

  科技发明本身有许多来自于生产领域。小时候学历史时,讲过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杠杆原理的运用,就是所谓桔槔的使用。桔槔到底是谁发明的,历史上似乎没有记载,但历史上应用得很普遍。在宋应星的《天工开物》里已经有了记载。这完全可能是在人们生产与生活中,人人感觉有这样一种工具的需要,所以今天这个人发明了某一个类似于杠杆的工具,而过了些日子,另一个人对其做了改进和完善。也许再过了一些天,有人在此基础上又制作出更有效率的新工具。这个过程不是哪个单个人所独立完成了。这本身就是群体智慧的结晶。

  科学家的发明与创造情况也差不多。牛顿说,他是站在前人肩膀之上。这话不是谦虚,而是符合实际的。我们在各门学科的教科书上看到不少知名科学家的画像或者照片,他们的名字留在了历史之中。但是,从事这些领域中的科学家的总人数,绝对不会只是这寥寥数人。在这几个知名科学家的背后,有数倍或者数十倍,甚至可以是上百倍的未知名的科学家都在工作。只是他们的工作有可能没有取得那些教科书上留下姓名的科学家那么显著的成绩,或者他们当中有许多人,一生的工作都是在遭遇不断的失败。然而,即使是那些失败的经验,对于后来取得成功的科学家们,也是非常有益的经验。那些曾经的失败至少会告诉那些后来者,这样的路子是错误的,不可以再走一次。所以,接受了这些弯路教训的后来者,自然就不会犯前人重复的错误,那么他们取得成功的几率就提高了许多。

  所以,无论是发明家,还是科学家,他们取得的成绩并不能被看作只是他们个人的单独贡献。正如我在此前的一篇文章中说的,上亿个精子围攻卵细胞的外细胞膜,而最后突入进去的只有一个。但那些上亿个精子的努力并不是徒劳的,它们分泌的物质软化了卵子的外细胞膜,为那突入进去的精子打下了良好的环境基础。那唯一突入进去的精子成了受精卵,发育成胚胎,最终成为一个成熟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但这个生命产生的过程并不能说,就是这个唯一的精子所创造的。这样的比喻不知道是不是能够说明这样的一个问题。

  诺伯特·维纳说过,在十九世纪,科学家是可以单兵作战的,一个人可以在某个领域,或者某几个领域都能取得很大的成绩。因为那时是现代科学奠基的时代。但是到了二十世纪,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这样能够单独创立一个或者几个学科的科学家几乎已经是凤毛麟角,甚至已经绝迹了。一个物理学,里面有力、热、声、光、电等诸多分支。而在这些分支内部,又可以分出更多的子分支。而进行各个分支或者子分支的研究者,在他一生的研究中,只能有精力研究其中的一个或者少数几个问题。对于在他研究的领域或者课题之外的那些问题,他几乎就成了门外汉。而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要求多个领域的科学家协同作战,一起合作来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一个控制论,就需要数学、电子、生物等学科领域的合作。今天的通讯领域,需要电子、信息、数学、材料等多学科的合作。像在十九世纪,只靠单个人就能挑起一个学科的大梁的现象,在二十世纪下半叶,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科学家群体在进行研究与攻关时,也不可能脱离研究设备与生产研究设备的技术、工艺与材料的进步。那些为科学研究生产出的装备、材料、工艺,都与一线生产领域有着更为直接和密切的关系。没有这些生产一线装备的整体进步,像哈雷太空望远镜,像中国的天眼等科学研究装备,也是不可能制造出来的,科学家也没有办法进入更为深入与高端的研究。至少我们会看到,科学的进步,技术的进步,已经完全成为各行各业全面合作、共同创造的结果。

  当然,在这种取得的成就与进步过程中,有的人的作用是很关键的,说是至关重要也不过分。但这些人的作用是不是就达到了可以把历史的创造归于他们单个人的程度上,这是需要思考的。把单个人的作用与群体的作用择得那么清楚和分明,是相当困难的。或者说,这里的差异是存在的,但差异的界限却是有那么一点模糊的。我们能看到差异,但我们不能把这种差异分得非常清晰。

  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包括杰出的科学家,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从人民群众中涌现出来的。他们原本就是群众中的一分子。这才会让我们能看到群体内个体的差异,但又不可能把这种差异划分得过于清晰。

  从概念的意义上说,英雄与群众不是同一个范畴中的概念。所以简单地类比不太可能得到正确的结论。群众是一个群体概念,英雄是一个个体概念。群体概念与个体概念之间存在着很多不同,不可能直接而简单地类比。例如,群体是一个持续的存在的概念。群众概念中没有死亡。而英雄是不连续存在的。英雄会走向死亡。某个历史人物曾经说过,“领袖来复去,人民却永存”。这完全属于两个不同范畴,所以对这两个概念的分析就更需要人们的深度思考和全面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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